第五十三章慈宁宫

    阿知带着苒玉随方嬷嬷往慈宁宫去。
    她心里惴惴不安。
    阿知从宫外回来已经酉时过两刻。
    按理已经太晚了，她不宜去叨扰太后。
    但未曾想，她刚一回宫，太后就派了人来。
    说不紧张是假的，
    阿知从未见过太后。
    从前在宫里的时候，有关这位太后的传闻不少。
    但终究只是传闻，传闻不可信。
    “淳婕妤，请等候，奴婢先行通传。”
    方嬷嬷低声道。
    阿知乖巧应声：“有劳方嬷嬷了。”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初春虽然暖和了不少，但黄昏那点暖阳落下去后，晚风吹过来还是凉。
    苒玉看得心疼，“娘娘，太后娘娘这就是故意的。”
    阿知拢紧身上的薄衫，低声轻斥：“不得胡言。”
    慈宁宫内
    方嬷嬷再次看一眼外面已经暗了的天色，低声提醒：“娘娘，半个时辰了。”
    太后起身，慢条斯理道：“该传膳了。”
    方嬷嬷面色犹豫，“娘娘，她毕竟是皇上的淳婕妤。”
    “那又如何？”
    太后声音微冷，拧眉问：“皇上可回宫了？”
    方嬷嬷微顿，“还未。”
    “呵。”
    太后轻哼，“哀家倒要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心。”
    方嬷嬷在太后身边伺候了几十年，知道太后是因为十皇子的事情记恨着皇上。
    但她眼瞧着这两年太后行事越来越过，她在旁边看着都觉得提心吊胆。
    那人如今可不是当初养在太后膝下的七皇子，如今他是九五之尊，
    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人。
    方嬷嬷轻叹：“娘娘何必呢。”
    太后面色一痛，片刻，淡声道：“罢了，让她进来。”
    方嬷嬷赶紧亲自出去接人，
    方嬷嬷温声解释：“太后娘娘今日头疼，让淳婕妤久等了。”
    阿知轻笑摇头：“哪里的话，太后凤体重要。”
    站久了腿僵，苒玉扶着阿知走了几步，进门前才松开手。
    方嬷嬷只当做没看到。
    阿知一进去就恭敬跪地：“嫔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坐在上首，垂眸看跪在地上的阿知。
    阿知跪得恭敬，头始终低着，动作礼仪瞧不出一丝一毫的敷衍、怠慢。
    倒是看不出一丝宠妃的张扬，太后脸色舒展些，也不叫人气。
    阿知很久没有跪这么久了，膝盖隐隐发疼，额上出了细汗。
    她此时已经断定太后不喜她。
    阿知拧眉回想，只觉得奇怪。
    她自认今天是第一次见太后娘娘，往日也没有说些不该说的话。
    今日的一切礼数也都是合规合矩，断没有不敬太后之举。
    方嬷嬷站在太后身边，微不可察地看了太后几次，但她瞧着太后的神色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起来吧。”
    不知过了多久，阿知终于听到了叫起的声音。
    “谢太后娘娘恩典。”
    阿知跪得膝盖疼，起得艰难，苒玉在旁边也不敢轻易去扶。
    太后如今摆明了就是不喜淳婕妤，她一个宫女多做一件事，淳婕妤就容易多遭一桩罪。
    御膳房的人正巧这时来了，最后头的元宝一眼就看见了阿知。
    他不动声色飞快抬头瞧上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哀家听说，你从前在殿中省伺候？”
    阿知手指攥紧，从太后问出口她就明白了。
    不过又一个觉得她出身卑贱的上位者罢了。
    阿知清楚太后想听什么，
    她就坦坦荡荡承认：“回太后娘娘的话，嫔妾从前是殿中省的宫女。”
    阿知本就出身卑微，她能活着就已经很满足，从不会自怨自艾。
    偏偏她们这些人总以为这样就会让她难受。
    阿知的坦荡让太后脸色微冷，“哀家见淳婕妤第一面就觉有缘，想让淳婕妤伺膳，不知淳婕妤可会觉得委屈？”
    阿知底下的手收紧，淡声温顺道：“嫔妾不委屈，能给太后娘娘伺膳，是嫔妾的福分。”
    阿知接过玉箸，站到太后身边小心伺候。
    这种伺膳的活，阿知第一次做，就算从前在太和宫当差韩衍也从未让她做过这些。
    阿知清楚，太后今天这么晚还把她叫来，就是不会叫她好过。
    可心里有数归有数，这一顿晚膳下来，阿知举筷的手到了后面还是发抖得厉害。
    方嬷嬷心有不忍，她跟在太后身边，了解太后娘娘平日里用膳至多不会超过半个时辰，今天这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她低声提醒：“娘娘，前两日太医叮嘱过晚膳不能贪多。”
    太后闻言摆手，“罢了。”
    阿知发抖的手这才得以放下休息，刚想告退，就见一个宫女端着茶杯过来，
    是漱口的茶杯。
    太后轻飘飘抬眼，“淳婕妤果然乖巧可爱，怪不得皇帝疼爱你。”
    阿知顿时明白太后话里的意思，低声乖巧回：“谢太后娘娘夸奖。”
    她伸手去接宫女递到她手里的茶杯，
    刚一接手，阿知就烫得脱了手。
    青瓷茶杯摔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片，
    地上的茶水还冒着热气。
    阿知顾不上手里的烫伤，立马跪地：“嫔妾手笨，请太后娘娘恕罪。”
    “啪！”
    太后腕间翡翠玉镯不轻不重磕在桌上，声音不大，但在此时格外明显。
    阿知心蓦地一沉，
    果然，
    就听上首太后冷声道：“看来淳婕妤对哀家很是不满，竟在这慈宁宫摔起杯子来了。”
    阿知低头不语，她原以为太后娘娘是礼佛之人，就算对自己有不满，也不至于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但不曾想，堂堂一个太后竟也会用这些小把戏。
    方才她见那宫女端得稳，便下意识去接，可那里面装的分明就是滚烫的茶水。
    阿知不用低头看自己的手，就知道手心已经红了，不仅红了，还火辣辣的。
    任由太后说什么，阿知都没有辩解半句，
    现在她在慈宁宫，既然太后是存心的，那她说什么都没用。
    最后阿知和苒玉一起被罚跪慈宁宫外两个时辰。
    元宝从阿知身边离开，加快脚步，一回殿中省就机灵地跑去找杨公公。
    慈宁宫动作不小，所有人都暗自盯着。
    盛宠正隆的淳婕妤刚一回宫就被罚，所有人都想知道他们的皇上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