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守缺峰，也就像是有所缺失般的，峰顶一平如川。
    而且不是那种有缓有急、抑扬顿挫自然的平。
    毫不夸张地讲，倒像是有一柄天剑横着削去了半截山头似的，宛若剑刃般光滑的水平。
    可守缺峰拔地而起上万丈，峰顶少说也有方圆十里。
    这天底下上哪儿去找那截山断海的巨大仙剑啊？
    当时年幼的洛莹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后来也不曾在仙界典籍中看到过。
    而在守缺峰平平有奇的峰顶，除了长着稀稀疏疏的树林灌木以外，唯一亮眼的，便只有坐镇中央的那座拔地而起的白玉宫殿了。
    洛莹从其他同门的口中得知，那叫“妖君殿”。
    乃是亦正亦邪的白狐妖君的洞府。
    之所以是亦正亦邪。
    据说是他早年成就化神道君之位时，误入迷途，与万妖界都不清不楚，做了不少让修仙界都为之震动的错事。
    所幸后来白狐妖君迷途知返，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地还是被修仙界给接纳了。
    他也就回到自己的师门扶玄道宗内，占据了守缺峰自立门户，倒也潇洒。
    颇有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架势。
    但洛莹当时还不会想这么多复杂的事情。
    她只会想。
    妖君大人一个人住在峰顶、住那么空旷的宫殿。
    他会不会很孤单呢。
    倘若他孤单的话，自己勉为其难，就吃吃苦，住进宫殿里去陪他好啦。
    当时只有一间小草屋的洛莹如是想到。
    ……
    次日，洛莹便向风凌岳师叔还有琴玉真人提出了告别。
    风凌岳对此早有预料，但还是觉得来得太早了些。
    洛莹可连龙虎山的好风好景都未曾赏过呢。
    此地作为道教祖庭之一，自然是一方了不得的福地。
    某种意义上，让风凌岳这位扶玄道宗的宗主都羡慕不已。
    洛莹听闻风凌岳遗憾的话语，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洒脱笑道。
    “我还是不去讨人嫌的好~”
    作为如今的龙虎山众弟子心目中的公敌，洛莹对自己的处境很有自觉。
    而且这一天迟早要来的。
    到时候风凌岳就算和洛莹结伴，也不过是离开龙虎山的地界之后，便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风凌岳刚刚成就化神，还是如今世上唯一的一位风道尊者，算是继承了昔日游思仙尊的衣钵。
    对扶玄道宗在修仙界中的格局影响可太大了。
    他接下来可有得忙了，更不可能将心思放在洛莹这样一个远游的弟子身上。
    于是沉默半晌，风凌岳无奈道。
    “好吧，不过临行之前，师叔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这怎么使得，不用不用。”
    洛莹转过头去，一只手附在脸旁挥动着，好似拒绝的模样。
    可另外一只手却很诚实地摊开，指头并拢向上勾了一勾。
    风凌岳：“……”
    你这根本就不像是拒绝的样子啊。
    不过对于少女的古灵精怪，风凌岳早已习惯。
    不如说，他还很吃这一套呢。
    风凌岳本质上是个不那么有趣、患得患失的人。
    所以看着洛莹就忍不住想，倘若自己的女儿能和洛莹一样，开朗洒脱就好了。
    合着才刚刚和琴玉真人再续前缘，这就开始想“女儿”的事情了是吧？
    风凌岳先是从自己的储物法宝之中召唤出一只空空如也的布袋。
    随即他以指掐诀，驾驭真气，不断念诵着些什么。
    那布袋竟神奇地悬浮于空中，且在未曾被打开绳索封口的时候。
    从内向外，不断地鼓起气囊。
    这儿一团，那儿一团，一团又一团。
    直到将布袋给填充得是鼓鼓囊囊，宛若一个装满了水的大水壶。
    风凌岳这才作罢，随即微笑着念诵一声。
    “去。”
    成了气球的布袋就这么撞入了洛莹的怀中，被她抱紧。
    “这是！？”
    “一点小小的风道手段罢了，为你傍身而用。”
    风凌岳解释道。
    洛莹当下恍然。
    “噢！就和师尊的狐毛是一个道理！”
    “狐、狐毛？”风凌岳瞪大了眼睛，像听见一个极不可思议的存在。
    洛莹也并不隐瞒，简单地描述道。
    “嗯呐，就是先前我下凡间历练时，师尊为了保护我，也给了我三根毫毛，换取他一次出手的机会。”
    “想必这风袋中，留下的，正是师叔您的化神手段吧？”
    风凌岳收敛起表情，但望向洛莹的眼神里愈发古怪。
    因为据他所知，白染墨这家伙对自己的狐毛素来十分爱惜。
    即便作为他关系甚笃的大师兄，风凌岳触及他狐毛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而且哪怕是不小心，也会引来白染墨不满的神情。
    严重的，诸如那些昔日曾因为白染墨半妖身份而冒犯他触碰他尾巴的同代修士们。
    也都纷纷付出了至今令风凌岳想起都不由嘴角微抽的惨痛代价。
    以致于“狐之九尾，龙之逆鳞”这句话在当时的年轻一代中传之甚广。
    那么如今白染墨竟然愿意为了洛莹，将自己珍惜的狐毛都交给了她。
    岂不相当于龙挖出自己亮晶晶的龙鳞，捧到少女的面前？
    风凌岳又怎能不为此感慨呢。
    感慨之后，便是暗松下一口气的欣喜了。
    也好，清玄也便罢了。
    人的天性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但风凌岳可不希望自己的另外一位师弟，也化作那无情无欲之人。
    能有洛莹这么个丫头，成为他的牵挂。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