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兴师问罪

    车子停在一处中档小区。
    安瑜跟着手机地图的指引，来到三单元一楼门口。
    她刚抬手准备按门铃，房门却突然被人从里面猛地推开。
    一个寸头男人骂骂咧咧地冲了出来，嘴里还嘟囔着不堪入耳的脏话。
    他个子不高，身材普通，长相也毫无特色。
    唯一引人注目的，是脖子上那三道鲜红的抓痕，以及一些暧昧不明的痕迹。
    寸头男人一开门，目光瞬间被眼前这个明艳动人的大美女吸引。
    他直勾勾地盯着安瑜，嘴角扯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王总不是安排咱们在酒店见面吗？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他说着，咸猪手朝着安瑜的肩膀摸去。
    安瑜脸色一冷。
    今天怎么回事，怎么净碰上这些倒霉玩意？
    突然。
    一个花瓶从门内飞了出来，精准砸中寸头男人的后背。
    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寸头男人那张普通的脸扭曲成一团，五官挤在一起，像是铁板上被烤熟的鱿鱼，狰狞又丑陋。
    他捂着后背，怒火中烧，冲着身后的人破口大骂。
    “何丽，这次就算你跪在我面前求我，我也非跟你离婚不可！”
    离婚？
    他竟然是鹏鹏的父亲！
    安瑜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可爱懂事的鹏鹏，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令人作呕的生父？
    他侧身一让，安瑜这才看清屋内的情形。
    装修精致温馨的房子像是被陨石砸中似的。
    家具被砸得稀烂，装饰品撕成碎片散落一地。
    天花板和墙壁上满是污渍，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就连向来冷静端庄的何丽，此刻也是十分狼狈。
    她头发凌乱，面色惨白，仿佛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刚才丢出的那个花瓶上，身体抖个不停，光是站在那里都格外勉强。
    她没有力气，也懒得跟男人辩解。
    只是指着门口，冰冷而决绝的赶他离开。
    “滚，你给我滚！”
    “好，这可是你说的！”寸头男人咬牙切齿地回了一句。
    临走前，目光贪婪地扫向安瑜。
    像是很不甘心，却又不敢在何丽眼皮子底下继续放肆，只能悻悻地离开。
    寸头男人离开后，安瑜踩着门口的花瓶碎片，走进了那个破败不堪的家。
    见她进来，何丽只是扫了她一眼。
    随后身子一软，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一堆被扯坏的玩偶上。
    安瑜原本只是打算问一句话就走，但看到何丽这副狼狈的模样，又想起鹏鹏还在医院躺着，心里有些不忍。
    小家伙好不容易身体恢复了，出院后却发现好好的家变成了这副样子，该有多难受？
    安瑜左右看了看。
    随后，从包里拿出剩下的半瓶水，递给了何丽。
    何丽刚要拒绝，可当她看清那是一瓶被人拆过的水后，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冷漠地瞪向安瑜。
    猜到她下一秒要说什么，安瑜立即打断了她。
    “你自己好好看看，你这家里有能当水杯的东西吗？除非你不介意用碎瓷片当碗。”
    何丽冷笑一声，声音沙哑：“所以安小姐今天过来，是兴师问罪，还是看我笑话？”
    “兴师问罪！”安瑜说的毫不犹豫。
    何丽又笑了一声。
    因为嗓子干涩，笑声戛然而止。
    她最终接过安瑜递过来的水，仰起头，将水喝得一滴不剩。
    再次开口时，她的语气疲惫又冷淡。
    “那你问吧，问完赶紧离开。”
    安瑜环顾四周，将脚下的杂物踢到一旁，随后蹲下身，与何丽平视。
    这一个小小的举动，让何丽眉心一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人……
    好像还不错。
    “我只想问你，为什么要利用鹏鹏？”
    何丽神情一怔，随后一阵苦笑。
    “那是我亲儿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怎么舍得利用他？”
    “但你确实那么做了。”
    “我……”
    何丽一时语塞。
    低下头，叹了口气。
    “我有我的苦衷。”
    还是这个借口，听得人一肚子火。
    按照安瑜的性子，她早该转身离开。
    但她担心如果自己就这么走了，鹏鹏就会是下一个自己。
    两人陷入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何丽以为安瑜已经离开，微微抬眼，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坐了下来。
    就坐在她最爱的那个从意大利带来的抱枕上。
    “……”
    “我是个孤儿。”
    何丽惊讶抬头。
    安瑜却神色淡然，继续说着。
    “？五岁那年，妈妈把我丢在孤儿院门口，头也不回地坐进豪车，跟一个男人离开了。”
    何丽眸子一颤。
    没想到，她居然有这样一段痛苦的经历。
    难怪她在手术室外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恨意。
    安瑜抬眼时，两人的视线正好对上。
    那双如画般美丽的眉眼，此刻染上了一抹忧伤，让人看得心疼。
    她嗓子低沉道：“我今天来，不是替我自己兴师问罪，而是为了鹏鹏。我想知道，你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也抛弃他？”
    何丽的嘴唇动了动，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宁愿豁出我这条命，也绝对不会丢下鹏鹏！”
    她盯着安瑜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而坚定。
    “不管你信不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但可惜……”
    何丽突然哽咽，泪水似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滴落下来。
    “我守不住了，这个家还是要散了。我不……不能再给鹏鹏一个完整的家……”
    她的眼镜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双手捂着脸，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都宣泄出来。
    安瑜抿了抿唇。
    想要安慰她，但对她的话仍有一丝怀疑。
    她看向四周，满地的狼藉中，色彩艳丽的玩具和破碎的收纳柜格外显眼。
    柜前散落很多照片，每一张都有鹏鹏的身影，背景有海洋馆、游乐园、山顶，几乎没有一张重复的。
    孟云曾说过，鹏鹏的父母工作很忙，很少有时间陪他。
    可照片里除了鹏鹏，出现最多的身影就是何丽。
    墙壁上残留着一些奖状的痕迹，其中一张站立在墙角处的便利贴，格外醒目：
    【我家宝贝又得奖状啦！
    好棒哦！
    你是妈妈永远的骄傲！
    妈妈爱你~】
    几行字，看得安瑜眉头逐渐舒展。
    她仿佛能看到。
    那天。
    鹏鹏满怀期待地将奖状贴在最显眼的地方，希望父母回家时一眼就能看到。
    而当何丽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家，抬头看到奖状的瞬间，浑身的疲惫瞬间消散。
    那一刻，她有多高兴，就有多心疼。
    她无法当面表扬鹏鹏，只能将爱意留在便利贴上。
    这是专属于他们母子俩，独特的相处方式。
    即便很少见面，很少说话，但爱意仍然存在这个家里的每一处。
    何丽确实在努力扮演着母亲的角色。
    也在尽她全力，去支撑这个家。
    “希望你永远记住今天的话，不要在未来的某一天，又怨恨鹏鹏连累了你。”
    安瑜起身就要离开，何丽突然喊住了她。
    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因为动作太猛，身子一时站不稳，只能扶着墙才勉强站稳。
    “安小姐，昨天的事情……对不起。”
    “你为了医好鹏鹏，不惜得罪有名望的名医，我却辜负了你这片心意，还愚蠢到利用自己的儿子陷害你……”
    她深吸一口气，对安瑜深深鞠了一躬，真挚而愧疚地表达歉意。
    “我真的，很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