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恩怨（二）

    应月眼神探究地望向屏风后。
    房间布局非常巧妙，屏风将身后场景挡得结结实实，将前后隔绝成两处。
    杜绝了她们探过去的视线。
    “应小姐的想法倒是稀奇，闻所未闻，想来草民此番冒失之举，倒是做对了。”
    眼见对方言行举止皆文质彬彬，应月的身体放松许多，不似刚才那般紧张。
    她向前走出一步，视野也变得更加开明。
    “在下宋刚，便是这猛虎山的大当家，幸会。”
    难以想象如此儒雅之人的名字竟这般阳刚，应月微微张大嘴巴。
    但很快，她重新调整好情绪。
    猛虎山吗？原来此山竟叫猛虎山。
    倒是有一点挺符合，山上皆是五大三粗的汉子。
    “幸会，想必宋公子很清楚我的身份，那小女子便不再做过多介绍。”应月微微俯身行礼。
    宋刚见应月动作，脸上挂起温和的笑容。
    他将手向前摆过：“应小姐请坐，陋室，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应月微微点头，在木椅上坐下。
    只要不要她性命，陋室又如何？
    宋刚顺势在应月对面坐下。
    “应小姐是否很疑惑，我为何会请应小姐而来。”宋刚端起面前杯盏，抬头饮了一口。
    只有宋刚面前摆有青绿色杯盏。
    只是那杯盏没有热气冒出，显然放置许久，或许里面的茶水早就凉透。
    应月将视线重新放在宋刚面上。
    她自是疑惑，无冤无仇，宋刚为何非要见她。
    “自然，若宋公子请帖到府，小女子不会不应。”应月道。
    宋刚眼神虽温和，可在对上之时，却仿佛被看透般，让人莫名心虚。
    应月避开宋刚视线。
    “应小姐，我们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此次请你而来是为了洛神医。”
    宋刚脸上依旧挂着柔和的笑容，可应月分明察觉到，在他提到洛神医三字时，眸子明显冷淡了一瞬。
    洛神医？
    莫名，应月想到那日见到的老妪。
    “洛神医先前遇到的求医老妪是你们的人。”
    看似疑问，可她的语气却分外笃定。
    宋刚但笑不语，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洛狗贼所做之事实在可恶，自当遭受些报应，我相信应小姐自能明辨是非，知晓事情原委后，不会再与那洛狗贼亲近，甚至选择加入我们。”
    应月并未将话说的太绝对。
    “宋公子请讲，是非对错我自会分辨。”
    眼前是刚相识不到一炷香的男人，洛神医可是她相处了一段时日的师父，若是仅凭宋刚的几言之语便让她改变对洛神医的看法。
    在应月看来，绝无可能。
    只是现在身处猛虎山，是宋刚的地盘，是龙也要卧着，她自不会故意说些挑衅的话惹怒宋刚。
    宋刚很满意应月的态度，轻轻点头，又将面前青绿色杯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许是冰凉的茶水让宋刚的意识几分混沌。
    他眼底的恨意越发明显，骨节分明的手紧抓住手中杯盏。
    在宋刚的描述下，应月才得知，曾经还发生过那样的事。
    宋刚本是一介书生，他身上的儒雅气质便来于此处。
    他想通过考取功名入仕，这是每一位书生的毕生所求。
    宋刚自然不例外。
    他才高八斗，科场连捷，屡中高魁。
    一时风头无两。
    然家中老母一生操劳，身上落下了不少疾病。
    好在他存了一些积蓄，求医问药下，家中老母身躯逐渐好转，而他科举成绩名列前茅，一切仿佛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却不知家中老母听信何人谗言，竟觉得拖累自家儿子，三番两次自缢求死。
    好在宋刚及时发现，将老母拦下。
    那日之后，宋刚便时时伴在老母身侧，生怕她一时冲动，干出不妥之举。
    突然有一日，老母心情大转，性格也大变，整日喜笑颜开，再也不寻死觅活。
    宋刚瞧见心中喜悦，多分了些许心神在书上。
    在他准备入仕为官时，家中突传老母死讯，前几日还满面春风的老母躺在简陋担架上，一匹白布盖住了她的一生。
    宋刚痛哭涕流。
    他深知老母的死并不简单，可将老母尸体送来那人一问三不知。
    原是收钱办事。
    “那日之后我便隐姓埋名，暗自调查真相，到最后，还真让我查出来了。”
    宋刚手中杯盏猛地被他捏碎，碎片刺进他的掌心。
    浓郁的鲜血顺着皮肤往下滑落。
    杯盏破碎的声音吓得垂烟大叫一声，宋刚冷冷的眼神朝她投射去。
    眼底分明的恨意，让人宛若被从头到脚灌了一盆凉水般。
    垂烟脊背冷汗频出，浑身鸡皮疙瘩竖起，汗毛立起，极致的恐惧之下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被毒哑了般。
    应月自是将宋刚眼底的恨意瞧得清楚。
    她下意识将身子往后仰，想要以此拉开二人距离。
    “冤有头债有主，道理我自是清楚，也不会将怨恨随意发泄到他人身上。”宋刚垂下眼眸。
    睫毛挡住他眼底浓郁的恨意，他仿佛感知不到疼痛般，随意地将杯盏碎片推到一旁。
    在宋刚缜密的心思下，藏于地下的黑暗逐渐见得光日。
    洛神医一手办起的医馆竟干些龌龊，腌臜之事。
    宋刚老母突然的喜悦也并非是她想开，而是医馆告知，他们正在钻研一款神药，宋刚老母被挑选到，可以免费试药。
    宋刚老母自是高兴，她觉得终于不用再拖累自家儿子的后腿。
    而宋刚老母的死，便是因为那一款神药。
    宋刚的呼吸逐渐急促，他握紧成拳，掌心处的碎片刺的更深了些许。
    “洛狗贼简直可恶，他完全不把人命当命，我们普通百姓的性命就不是命了吗？为了将那什么神药送给达官贵人，就要拿我们普通平民百姓的性命试吗？”
    他无法克制心中愤怒，拳头重重砸击在桌面上。
    砰的一声巨响，应月站起，垂烟将应月挡在身后。
    二人眼底是明晃晃的恐惧。
    对自己狠的人，对其他人只会更狠。
    宋刚掌心处的鲜血滴答滴答的往下流，逐渐在地面形成一滩小水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