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休息室内，水晶吊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季晚音站在落地镜前，黑色婚纱的裙摆铺展在地，像一片化不开的浓墨。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利落的短发，新换的脸庞在灯光下美得近乎失真。
    “换掉。”路凛站在她身后，声音冷硬:“今天这种场合，别给我丢人。”
    “丢人？”指尖轻抚过自己精致的下颌线:“这张脸不是你亲手选的吗？路医生现在觉得拿不出手了？”
    “晚晚。”路凛的眼神骤然阴沉:“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别叫我晚晚。”季晚音仰头直视他，眼睛里盛满讥诮:“我只是一个替代品，一个赝品。”
    她扯开领口，露出锁骨下方的疤痕:“可惜啊，就算换了脸，这里的疤去不掉，它会提醒你，我本来是谁。”
    这道疤痕是季晚音那场特大机车事故中留下的。
    蜿蜒疤痕最开始像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雪白的肌肤上,但经过十次激光手术，如今只剩下一道浅淡的银线。
    也是她与那个人的唯一区别。
    最开始季晚音感谢路凛，是他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为她进行了最先进的面部修复手术。
    他温柔体贴，事无巨细地照顾她康复期的每一个需求。
    很快，他们相爱了。
    如同热恋中的情侣一样，他们爱的热烈，疯狂……
    可是半年前的那个雨夜却打破一切。
    那时的她才知道，  她只不过是他白月光的替代品。
    那一刻的季晚音明白了为什么路凛总在看着她时  眼神恍惚，为什么他坚持叫她"晚晚"，为什么他要求她穿白色衣裙。
    但她是季晚音啊。
    是全球最顶尖的机车选手。
    让她给别人做替身?
    做梦。
    她季晚音从来不会是谁的替身。
    她只是她自己。
    若不是为了调查父亲的死因，她根本不会嫁给他。
    “穿白色。”路凛的声音越来紧:“就今天，配合一次。”
    “她喜欢白色。”季晚音慢条斯理地整理领口，忽然笑了：“那我偏要穿黑色，你想改变我，行啊，这婚不用结了。”
    路凛沉默。
    “少爷。”门外传来侍者的敲门声：“仪式马上开始了。”
    路凛深吸一口气，最终妥协：“随你。”
    季晚音利落地戴好手套，遮住手背上的疤痕。
    转身时，她在镜子里看到路凛的眼神。
    那里面盛着的不是愤怒，而是更深的东西。
    她不想懂，也不愿意懂。
    走廊的灯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黑色婚纱拖尾扫过地毯，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
    宴会厅这边的客人都等着看新娘子，但从没想过一向循规蹈矩的路家大少爷会娶一个如此离经叛道的女人。
    黑色婚纱，黑色头纱，甚至连婚鞋都是黑色的。
    随着她的出现，整个会厅骤然安静了一瞬，随后爆发出压抑的惊呼声。
    “天啊，新娘子怎么......”
    “这像什么样子......”
    窃窃私语如同毒蛇般在宾客间游走。
    季晚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靳寒霄和姜棠站的远，被人群围堵在了外面。
    姜棠扯了扯靳寒霄的袖子，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季晚音的方向：“新娘子好酷哦。”
    靳寒霄低头看着自家姑娘兴奋的模样，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蛋：“怎么？你也想穿黑婚纱？”
    “不是。”姜棠说:“  我觉得她好有勇气。”
    靳寒霄突然想到什么，凑到她耳边轻声问：“那我们的婚礼，你想穿什么颜色的婚纱？”
    姜棠想了想:“  不想穿婚纱。”
    不穿婚纱?难道想办中式婚礼。
    行……靳寒霄默默记下了。
    红毯尽头，路凛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身旁的路震更是气得发抖:“胡闹！这成何体统！”
    季晚音恍若未闻，继续缓步向前。
    黑色头纱将她的面容完全隐藏在朦胧之后。
    宾客们并不能看清她的容貌，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修长的黑色轮廓。
    “我们路家......”
    “爸。”路凛突然出声打断，声音哑得可怕:“她是我选的妻，我认。”
    路震看着这个向来恪守家规的儿子，发现他西服口袋露出半截黑色手帕——与季晚音的婚纱同色。
    这个世界真是疯了。
    仪式开始，到了掀头纱环节，季晚音在路凛面前站定，头纱下的眼睛直视着他：“怎么？不掀开新娘的头纱吗？”
    路凛的手悬在半空，微微发抖。
    他忽然意识到，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因为自己的私心，他给她换了一张和慕婉九分相似的脸，可她不是慕婉。
    这层黑纱后，他面对的不是温顺的替代品，而是真正的季晚音。
    恨他怨他的季晚音。
    “我警告过你。”季晚音压低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要么取消婚礼，要么接受这样的我。”
    路凛的手落下，却没有去掀那头纱。
    “  这个环节跳过。”
    主持人:  “这、这不合规矩…”
    ”我说，跳过。”路凛的声音像淬了冰，眼神却死死盯着季晚音头纱下若隐若现的轮廓。
    宾客席顿时骚动起来。
    季晚音突然轻笑出声。
    自己抬手掀开半边头纱：“跳什么?难道我见不得人?”
    掀开头纱的瞬间，整个宴会厅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精致的小脸上化着浓重的烟熏妆，眼尾还贴着几颗细碎的水钻，
    完全不是新娘子该有的妆容。
    “天呐！”人群中有人捂嘴:“这妆画得跟夜店女王似的...”
    “好漂亮。”也有年轻女孩小声赞叹:“比千篇一律的新娘妆有个性多了。”
    路凛深深望着她，独属于季晚音的张扬与不羁全数落入他黝黑的眼眸里。
    也就是在这一刻，靳寒霄和姜棠的目光同时看过来，当季晚音的目光与姜棠在空中相遇时，时间仿佛突然凝固。
    季晚音瞳孔猛地收缩  。
    是那个女孩……
    那张脸，那双眼睛，竟然与车祸前自己一模一样。
    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
    她是谁?
    很快她就得出了一个结论。
    下意识抚上自己现在的面容，指尖触到的是路凛为她重塑的、属于慕婉的轮廓。
    路凛敏锐地察觉到季晚音的异常，就在他即将转头看向姜棠的瞬间，季晚音突然伸手拽住他的领带，猛地将他拉向自己。
    踮起脚尖，红唇狠狠压上路凛的嘴唇。
    此时，她的心中只有一个目的。
    绝不能让路凛看到那张脸。
    在父亲死因查到之前，她不敢保证，他会做什么?
    黑色头纱垂落在两人之间，隔绝了外界所有视线。这个吻毫无温情可言，更像是某种激烈的封印。
    路凛惊愕地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心中悸动，狠狠吻住。